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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七鞭刑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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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挥甩了多少下,她麻木于反复的动作。

直至绽开的浓稠猩红滴落在她的脸上,犹如滚烫的炎液灼穿了她的皮肤,让她片刻清醒。

凸鼓的血管阵阵跳动,汗水浸入血口刺骨钻心。

淡色的里衣被赤红侵蚀,已然看不清原本的颜色,顺流而下的血液滩了一地,江还晏面色苍白,只有一双邪眸充着血色。

惊恐灌满意识。

她忽而放落了手中鞭器。

执鞭的手心湿稠粘腻,手中,皆是鞭器顺流下还带着温热的血水。

她望着自己的手出神。她从未伤过人,她连活物都不敢伤及。

她惊恐于眼前血淋淋的人,更惊恐于自己亲手所施的暴行。

即便如此。

她并不后悔。

这是她对江家的警告。

每一鞭都是她所划的决绝。

她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,以前不是,将来更不可能会是。

他压抑着剧烈的咳喘,牵动着浑身伤口的疼痛让他一阵痉挛。平息着痛楚,他无力的启唇:

“解气了吗。”

她走近泡在血水里奄奄一息的男人,腥浓涌入她的鼻腔,让她心头一颤。

一身傲骨的雄鹰,此时如折断了双翼,从云端坠落深谷,跌得头破血流,粉身碎骨。

“这是你罪有应得,是你该受的。”

她唇齿间溢出的每一个字都刻意的裹上了一股狠劲。

江还晏想从她的言语间,她的目光中,寻出一点点,哪怕闪瞬间即逝的不忍。可她掩盖得太过于完美无瑕,寻不出分毫错漏。

同样的位置,不同的两个人。

她曾噙着泪忧心另一人的伤痛。

却寒着意对他说:你罪有应得。

江还晏咳喘不断,忽然垂首,从口中涌出鲜血,落地四溅。

不能再继续下去,他恐有性命之忧。

她意于惩戒,并不能害他丧命:

“来人!给他松绑……传医官!”

宫卫松解下江还晏捆束的绳结,他无力一倾,险些扑倒在地。

他单膝半跪,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,迫使自己挺立起身。

“还差十鞭……陛下不打了?”

他牵着虚弱的气息,抬首望向她:

“你心软了?”

“你就那么想死?!”

小满扬起满布血渍的手,本想打下的一巴掌迟迟未落,近在他脸旁。

惑人的邪眸直视着她,血丝交错,微波翻澜。

她若陷入血海之中,被他的双臂紧拥禁锢,一寸一寸拖拽沉溺。

挥袖收手之间,她不再看他。

仿若逃避一般,她转身离开了腥气弥漫的刑场。

冲出了内务司的刹那间,她大口的喘息着,紧绷的神经发着颤,浑身寒意袭来。

她强忍着本能的恐惧完成着这场洗礼。

这并不单单是一场泄愤。

每一鞭打在江还晏的身上,同时也笞裂了她身上陈旧的茧蛹。裂痕下的新身暴露在空气之中,让她惶恐,让她颤栗。

直至,眼前出现那衣冠端雅的男子。

悬着的心犹如安然落在了软羽之上。

“师央……”

故作的坚韧倾然而逝,她已无力伪装:

“师央,我……我伤人了。我差一点,就把人杀了……我连活物都不敢伤,我竟然伤了人……”

她并没有哭,就像与他保证的那样。只是延迟的恐慌让她瑟瑟发抖,只对一人卸下了坚硬的壳。

驱散腥气的是他走近时带来的清雅淡香。

师央抬手,用贴己的巾帕,仔细的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残血。

“身处高位者,手上难免沾上血色。杀伐并不全是暴戾,有时候只是一种自保的手段。陛下在自保,无错。”

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,话语如风过浮耳。指尖的温度让她归于平静,他总能轻而易举的让她安心。

“我曾相信他与江廉不同……我为他开脱,我心存或许。我以为他并不知晓江廉所做的一切,也从未参与其中。就因为他屡屡帮我,所以我对他存了一份坚持。我试图为他加身好人的称谓,他却与坏人一派成谋。我看不懂……”

小满无助的凝向眼前的男人:

“师央,你曾告诉我。我不应用好与坏去判断一个人,人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而摒弃好与坏的界定。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?”

“他与江廉有着共同的目的。但又并非完全相同。”

他将她脸上的血渍擦净,捧起了她的手,摊开了遍是深红的掌心。

他执着巾帕,轻柔的反复摩擦着她掌心早已凝结的血污,徐徐声又起:

“无文书,无审理。将朝堂重臣处以私刑,这事非同小可。若是其他人,陛下这么做难免落人口实。可江还晏,会力保陛下清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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